一戰大勝，過幾日就是年關。皇城終於傳來消息，宣澹臺知茗和陸祉眉、冷無言等人回城。

這一消息傳來，有人歡喜有人憂。離家太久，許多人都想家了，冷無言與念蟬分開這麽長時間，聽得將要回城的消息，雖面上未曾表露，內心卻是歡呼雀躍，欣喜的很。

但這對陸祉眉和澹臺知茗而言，並不值得高興。

兩個人在軍中共事這麽久，雖然處處小心，也難免遭人議論，加上朝中官員們的口舌，澹臺臨秋恐怕早已起了猜忌。回城之後，定是避免不了許多是是非非。

而且，一旦回去，他們又該分開，無大事，不相見。

澹臺知茗坐在帳內，看著桌上這張歸城的聖旨，一坐就是半天，一言不發。

陸祉眉則是獨自去到城外林子裏，坐在一個高高的樹杈上，抱著膝蓋發著呆。

直到時近晌午，陸祉眉才從樹杈躍下，回了軍營。徑直去到澹臺知茗帳中，走到長案前。

澹臺知茗擡起頭，問道：“有事嗎？”

陸祉眉默了片刻，自脖子上取下了一枚玉佩，又從懷中拿出紅玉鐲子，猶豫了片刻，狠了狠心，一起放到桌案上：“這些，還是還給你吧！”

看著這兩件東西，澹臺知茗只覺心中一痛，張了張嘴，卻未曾說出半個字。

陸祉眉又道：“你我的事已成過去，這些念想，早該放下。是我太執迷，傷了你，也傷了臨秋。從今天開始，你我叔嫂相稱，該忘的，也都試著忘了吧！這些東西，你送人也好，丟了也好，記得不要帶在身上，那樣只會讓你我繼續糾纏不清。”

“好啊，我答應你，”澹臺知茗目中略有些霧氣，對陸祉眉溫潤一笑“不過我有個條件。”

澹臺知茗的笑意，總是能牽動陸祉眉心中的痛。極力掩飾著不舍的心情，淺笑：“什麽事？”

澹臺知茗的笑意之中，隱隱帶著絲苦澀：“最後做我一天的妻子，好嗎？”

陸祉眉有些驚訝，低眸想了想：“這...有些不妥。而且冷無言...”

“放心吧！”澹臺知茗輕道“冷無言方才接到密信，皇兄宣他提前回城，他已經在路上了。”

陸祉眉蹙眉：“提前歸城？發生什麽事嗎？”

澹臺知茗目光一黯，閉目一聲苦笑。

看破了一切，預想了結局，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事情發生而無可奈何，身為智者的無奈，便是如此。

起身走到陸祉眉身側，擅自握緊她的手，做好了被她掙脫的準備：“別再轉移話題，你只當做，是為我完成最後的心願吧！”

“最後”這二字，每次說出，都會感到無比壓抑。陸祉眉聽著這話，總覺得哪裏不對勁：“別把話說的這麽晦氣，什麽最後的心願？這一世還長著呢，你怎麽知道這就是你最後的心願？”

她說話的時候，淺淺笑著，略有些責備，卻並沒有拒絕和掙脫澹臺知茗的意思。

澹臺知茗刻意避開這一話題，進一步道：“馬上就是除夕，城中現在一定很熱鬧，我們去逛逛吧？”

前夜剛剛下過一場雪，將整個寧城妝點的銀白一片。大戰得勝，可以過個好年了，百姓們個個面色歡喜，金色暖陽照在街道上，照在皚皚白雪上，照在百姓身上，盛世美景，也便是如此了！

澹臺知茗與陸祉眉牽著馬走在街上，看著民間這洋溢著喜悅和希望的氣氛，面上也都掛著笑意。

寧城的冬天實在寒冷，雖然太陽當空，陸祉眉穿著冬裝又披著鬥篷，也還是覺得有些冷。呼出的氣息化作白霧，一張白皙的臉被風吹的紅紅的。

再看身邊男子，雖沒有她穿的多，卻看不出一點冷意，滿面春風，笑若暖陽，拉著她的那只白玉般的手掌，掌心溫度很是舒適。

今天的他，換下了加身已久的厚重鎧甲，換上了輕便的白色長衫，腰間玉帶，襯出他勻稱的身形，一頭墨發半束半散的垂至腰間，略顯慵懶，又不失瀟灑俊逸。面若白玉，溫潤似水，加之這身難以忽略的王者氣息，使得周圍路過之人紛紛側目。

陸祉眉換上了一身月白色女裝，俊俏的臉隱在鬥篷大大的帽子裏面，顯得更是小巧精致，帽子邊緣的絨毛，還因呼氣結上了些許冰霜。寒冷的天氣讓陸祉眉看起來有些狼狽，不過被澹臺知茗拉著走在人群之中，她更願意去享受當下一切，區區寒冷，算的了什麽？

走著走著，澹臺知茗的腳步停了下來，叫住正路過身邊的一名賣糖葫蘆的老伯，買來兩只糖葫蘆，轉身遞給陸祉眉：“給！”

陸祉眉微怔，隨即莞爾一笑：“你當我是小孩子嗎？”

澹臺知茗目光柔和，寵溺的笑著：“祉譽說過，你喜歡吃糖葫蘆。再說，又沒有人規定只有小孩子可以吃糖葫蘆。”

陸祉眉目光略顯黯然，擡手接過一支糖葫蘆：“哥哥還跟你說過什麽？”

澹臺知茗將兩只糖葫蘆都塞進陸祉眉手中，隨即將她的兩只手握起，呵了幾口熱氣，輕輕護在掌心：“他說，你小時候，陸將軍不準你習武，你呢，就總是偷偷跑出來，偷看祉譽習武，還總纏著祉譽教你功夫，因為這個，你們兩個都沒少受罰。還有，每次他拿著兩根糖葫蘆去找你，這兩根糖葫蘆，他一口都吃不到。”

陸祉眉雙目有些泛紅，澹臺知茗又道：“那時我想，等我找到了你，就每天給你買糖葫蘆，現在也算實現願望了吧！”

說到這裏，二人都是感到心裏頭酸酸的，卻是強忍心中痛楚，默契的對視一笑。這時，澹臺知茗忽得想起了什麽：“對了，我還有個禮物要送你，跟我來！”

西吉村山腳下的小宅，院子裏堆滿了積雪，滿園的桃花樹只剩下光禿的枝條，每一根枝條上都掛著一些白雪，微風拂過，細碎的雪花飛起來，在陽光的映照下閃著光芒，煞是好看。

馬蹄聲由遠至近，坐在馬上的陸祉眉，遠遠看到院中的這些樹木，已是淚滿眼眶，喉中哽咽。

澹臺知茗滿面笑意，目光仍是那般寵溺。馬兒停在院前，陸祉眉迫不及待的下馬跑進院內，穿梭在桃花樹之中，雙目之中泛著淚光，嘴角卻帶著滿足的笑意。

澹臺知茗緩步跟在她身後，微笑看著她開心的模樣：“怎麽樣，喜歡嗎？”

陸祉眉停下腳步，轉身看向澹臺知茗。陽光下，雪地中，澹臺知茗的笑顏，美的令人沈醉。

陸祉眉看著這樣的他，楞住了。

這麽美好的男子，心中掛念的卻只有她一人，默默的為她做了那麽多。而她，卻一再惹他傷心。

也許當初的離開是她錯，只是她不願承認而已。

擡步走過去，輕輕靠在澹臺知茗懷中，環住他的腰，垂眸：“你恨我嗎？”

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有擁著陸祉眉，澹臺知茗小心翼翼的擁著她，好像在擁著特別珍貴的寶貝一樣：“想恨，恨不起來。”

陸祉眉的淚水如斷了線一般串串掉落，抽泣著揪緊了澹臺知茗的衣衫。

感覺到懷中人兒哭至顫抖，澹臺知茗手臂緊了緊：“不要哭了，今天之後，你就要回去做東離國的皇後，屬於你我的時間，就只剩下今天了。我們今天應該開開心心的，不要想那些不開心的事了，好嗎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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